主卧的门紧闭着，如同楚凌风和江绾绾之间那道骤然降下、冰冷坚硬的隔阂。他在客厅里枯坐了很久，相册沉重地摊在膝头，那些过往的笑脸此刻看来都带着无声的嘲讽。阳光逐渐爬满整个客厅，明亮得有些刺眼，却驱不散他周身弥漫的寒意和空洞。

最终，他动作迟缓地将相册合上，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不再值得触碰的过往。他站起身，走进卫生间，用冷水狠狠地冲了把脸。冰冷的水流刺激着皮肤，暂时压下了眼眶的酸涩和彻夜未眠的疲惫，却无法浇灭心底那簇已然燎原的冰冷火焰。

他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底布满血丝、下巴冒出青色胡茬的男人，感到一阵陌生。这还是那个曾经在奥美达广告会议上侃侃而谈、眼睛里闪着创意火花的楚凌风吗？还是那个以为用心经营家庭就能换来理解和珍惜的傻瓜？

都不是了。镜子里的人，只是一个被现实狠狠扇了耳光、婚姻摇摇欲坠、内心一片荒芜的失败者。

他需要做点什么，不能继续待在这个令人窒息的房子里，对着那扇紧闭的卧室门。他换下身上带着烟味的外套，打算出门，去幼儿园接儿子放学。也许只有儿子纯净依赖的眼神，才能稍微填补一点他内心的空洞和冰冷。

就在他换好鞋，准备拉开门的那一刻，门铃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清脆的铃声在过于安静的房子里显得格外突兀。楚凌风愣了一下，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他透过猫眼往外看，看到了小姨子江婷婷站在门外。她今天休息，没穿百货公司楼层经理的工装，穿着一身休闲的连衣裙，手里还拎着一袋刚买的水果，脸上带着惯常的爽朗笑容。

楚凌风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吓人，然后拉开了门。

“姐夫！”江婷婷笑着打招呼，声音清脆，“我今天休息，正好路过，上来看看我姐和安安……”她的话说到一半，目光触及楚凌风的脸时，笑容瞬间僵住了，语气一下子变得迟疑而担忧，“呃……姐夫，你……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吗？”

楚凌风侧身让她进来，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干涩：“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他不想多说，尤其是在一切尚未明朗，尤其是在江绾绾的亲人面前。

江婷婷狐疑地走进客厅，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家里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而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没有散尽的烟味，她知道姐夫平时很少抽烟。

“我姐呢？”她放下水果，目光扫过紧闭的主卧门，压低了声音，“还在睡？”

“嗯。”楚凌风低低应了一声，不愿多谈。

江婷婷心里嘀咕，这都几点了，她姐虽然忙，但平时也不会睡到这么晚。再看看姐夫这副失魂落魄、明显强撑的样子，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两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不小的矛盾。

她是个直性子，但也知道有些话不能直接问。她想着也许是工作压力大，两人拌嘴了，便试图缓和一下气氛，主动找点事情做。她看到沙发上随意扔着江绾绾平时背的那个名牌手提包，包口敞开着，里面的东西有些杂乱。

“哎呀，我姐这包乱得，”江婷婷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打破僵局，走过去拿起那个包，“我帮她收拾一下，别把口红粉饼什么的都压坏了。”

楚凌风没有阻止，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

江婷婷一边说着闲话，一边熟练地将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整理：钱包、钥匙串、几支不同色号的口红、气垫粉底、一包纸巾、公司门禁卡……还有一部备用手机。

忽然，当她拿起那部备用手机时，一条折叠得整整齐齐、质感极好的深灰色男士围巾，从手机下面被带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沙发上。

那围巾一看就价值不菲，是某个奢侈品牌的经典款式，而且是明显的男式设计。

江婷婷的动作顿住了。她下意识地拿起那条围巾，手感柔软细腻。她的目光落在围巾的一角，那里，用同色系的丝线，绣着两个小巧却清晰的花体字母：Z.J。

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Z.J？李正杰？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楚凌风。楚凌风显然也看到了那条围巾，他的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嘴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视线移开，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江婷婷心里瞬间翻腾起来。一条男人的围巾，还是奢侈品牌，绣着名字缩写，出现在她姐的随身包里？这太不合常理了！她想起最近几次和姐姐见面，姐姐提起那个叫李正杰的年轻下属时，语气里的欣赏和依赖确实有些过分了，当时她就觉得有点怪怪的，但没多想。

她拿着那条围巾，感觉像是拿着一块烫手的山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到主卧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姐？姐你醒着吗？”

里面传来江绾绾带着浓浓睡意和不耐烦的声音：“干嘛？吵死了……”

“姐，我婷婷，我进来啦？”江婷婷说着，推开了门。

江绾绾还躺在床上，头发凌乱，睡眼惺忪，显然是被吵醒了很不高兴：“什么事啊？一大早就吵吵。”

江婷婷走进房间，举起手里的围巾，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姐，这围巾是谁的啊？怎么在你包里？还是男式的。”

江绾绾的目光接触到那条围巾的瞬间，睡意似乎瞬间清醒了大半，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她皱起眉，语气变得极其不耐烦且理所当然：“哦，你说这个啊。正杰的，他昨天落公司会议室了，好几千块钱的东西呢，毛毛躁躁的。我正好顺路，就想着帮他带回去洗一下，周一再给他。”

顺路？带回去洗一下？

江婷婷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这个解释太牵强了！她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下属了？还亲自帮男下属洗围巾？而且，这么私密的贴身物品……

她看了一眼门口，楚凌风虽然没进来，但肯定能听到里面的对话。她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带着提醒和担忧：“姐，这……不太合适吧？毕竟是男同事的私人物品，你帮他收着还说要洗……让姐夫看见了怎么想？你是不是该注意点界限？”

“界限？”江绾绾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猛地坐起身，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充满了被质疑的恼怒，“江婷婷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教训我吗？正杰是我公司最重要的骨干，我关心一下下属怎么了？一条围巾而已，至于你们一个个都上纲上线的吗？心思龌龊的人看什么都龌龊！”

她劈头盖脸一顿反驳，语气尖锐，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反而觉得是别人在无理取闹，思想肮脏。

江婷婷被噎得说不出话，看着姐姐那张因为怒气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和失望。她原本还想再劝两句，但看到江绾绾这副油盐不进、甚至倒打一耙的样子，知道再多说也无益，反而会激化矛盾。

她紧紧攥了攥手里的围巾，那柔软的羊绒此刻却像针一样扎手。她最终什么都没再说，默默地将围巾叠好，放在了卧室的椅子上，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带上门，她看到姐夫楚凌风依旧站在原地，背影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他显然听到了刚才里面所有的对话。

江婷婷张了张嘴，想安慰两句，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任何言语在姐姐那番“理直气壮”的辩解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只能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姐夫……我姐她……可能就是工作压力太大了，说话冲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楚凌风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只是那双垂在身侧的手，无声地攥紧成了拳头，指节泛出用力的白色。

江婷婷看着这一幕，心里沉甸甸的。那条绣着“Z.J”的围巾，像一根刺，不仅扎在了楚凌风心里，也扎进了她的疑虑中。她隐隐感觉到，姐姐和那个李正杰之间，恐怕真的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简单。而这个家，正站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

小说《被老婆放鸽子后，我让她悔断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