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轰鸣声无法掩盖胸腔里那颗疯狂擂动却又冰冷窒息的心。楚凌风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将车开回了家，一路上，车窗外的流光溢彩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脑海里反复闪回的是宴会厅里那刺眼的一幕幕：交握的手，泼洒的红酒，江绾绾毫不犹豫维护李正杰的姿态，以及她那双充满指责和失望的眼睛。

每一次闪回，都像是一把钝刀在他心口缓慢地切割。

车停稳在小区楼下，他却没有立刻下车。额头抵在冰冷的方向盘上，粗重的喘息在密闭的车厢内回荡。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收拾自己几乎崩溃的情绪，不能把这副样子带给儿子。

良久，他才推开车门，脚步有些虚浮地走上楼。

钥匙刚***锁孔，门就从里面被轻轻打开了。邻居刘淑琴站在门内，脸上带着担忧，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小楚，回来了？”刘姨压低声音，侧身让他进来，“安安睡着了，小家伙今天可能等得累了，洗完澡沾床就着。”

楚凌风僵硬地点点头，目光越过刘姨，看向客厅。温暖的灯光下，一切如常，干净整洁，仿佛今晚外面的惊涛骇浪从未发生。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淡淡的儿童沐浴露香气，提醒着这个家还有一个需要他守护的小生命。

“刘姨，麻烦您了。”楚凌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疲惫。

“嗐，跟我还客气啥。”刘淑琴摆摆手，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楚凌风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嘴唇紧抿，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透着一种灰败的气息。她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肯定出大事了，但也不好深问，只是叹了口气，“跟你刘姨还说啥麻烦不麻烦的。我看你脸色不好，赶紧歇着吧。有什么事……唉，明天再说。”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给安安热了杯牛奶，看他喝完了。厨房锅里还温着点小米粥，你要是饿了就喝点，养养胃。”

“谢谢刘姨，我不饿。”楚凌风勉强扯了扯嘴角，却比哭还难看。

刘淑琴知道他现在需要独处，没再多说，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像是无声的安慰，然后轻手轻脚地带上房门离开了。

防盗门合上的轻响之后，整个家彻底陷入一片死寂。

楚凌风没有开大灯，也没有去厨房，甚至没有换鞋。他就那样一步步挪到客厅的沙发前，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直挺挺地坐了下去，身体深陷进柔软的沙发垫里。

黑暗中，他点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浓重的黑暗里明明灭灭，如同他此刻挣扎又濒临熄灭的心。尼古丁吸入肺腑，却没有带来丝毫慰藉，反而勾起了更多苦涩的回忆。

他曾是奥美达广告公司颇有潜力的策划，为了支持她的梦想，毅然辞职，进入她刚刚起步的“绾风广告”，甘愿做一个处理琐碎杂事的行政主管，就为了能多分担家务，让她无后顾之忧地去闯。他包揽了接送儿子、做饭打扫、辅导功课的所有事情，把曾经对广告创意的热情全都倾注到了这个小小的家上。

他以为这是夫妻一体，是相互扶持。

可结果呢？

结果是她的事业越做越大，办公室从小作坊搬到了高档写字楼，员工从三五人变成三五十人。她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从偶尔加班到常态化的深夜归来，身上的酒气越来越浓，名牌衣服首饰越来越多。她开始频繁地提及一个名字——李正杰，那个她口中“极有天赋”、“特别能干”、“不可或缺”的创意组长。

一开始，他只是为她高兴，为公司有了得力干将而欣慰。可渐渐地，味道就变了。她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电话却越来越多，十有***都是和李正杰讨论工作，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兴奋和投入。她开始挑剔他做的饭菜不合口味，抱怨他买的衣服不够档次，甚至在他偶尔谈起过去广告圈的趣闻时，会不耐烦地打断，说“你们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玩法不一样了，正杰说的才对”。

他一次次地告诉自己，要理解，要支持，她只是太忙了，压力太大了。

可现在想来，那些借口苍白得可笑。

“妈妈……生日蛋糕……吃……”

寂静的黑暗中，主卧房间里传来儿子楚念安模糊的梦呓，软糯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和渴望。

这声梦呓像一把尖锐的锥子，瞬间刺穿了楚凌风所有的伪装和强撑，精准地扎在他内心最柔软、最痛苦的地方。疼得他几乎蜷缩起来。

儿子在梦里，都还在惦记着没能和妈妈一起吃的生日蛋糕。

而他那个应该在场的主角妈妈，此刻在哪里？是在收拾庆功宴的残局？还是在安抚那个受了惊吓的“大功臣”？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暴怒再次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猛地掐灭了烟蒂，手指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冰冷的光映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他像是自虐一般，手指僵硬地划开屏幕，再次点开了那个本地短视频平台，找到了那条他已经看过无数遍的视频。

点击播放。

暧昧的音乐，迷离的灯光，周围人的起哄尖叫。画面中央，江绾绾和李正杰身体紧贴，随着节奏摇摆，脸上洋溢着放纵而快乐的笑容。李正杰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她的腰侧，她非但没有避开，反而笑着更贴近了一些。

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细节，都像是淬了毒的针，一遍遍地扎进他的瞳孔，扎进他的心脏。

他想起自己提前下班，兴冲冲地去接儿子，精心挑选餐厅，笨拙地包装礼物。

想起儿子在餐厅里眼巴巴望着门口期待的眼神。

想起自己打过去无人接听的电话和那条冰冷的微信。

想起自己摔门而去时，身后传来的她维护另一个男人的尖锐指责。

“小题大做……” “不给我面子……” “让我失望……”

这些话语混合着视频里的音乐和笑声，在他脑海里疯狂交织、盘旋，形成一种尖锐的耳鸣，几乎要撕裂他的鼓膜。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黑暗里，像一尊失去生命的雕塑，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空洞而痛苦的双眼。反复地看着那段短视频，任由那画面凌迟他的心。

窗外的天色由浓墨般的漆黑，渐渐透出一点熹微的灰蓝。楼下的环卫工人开始清扫街道，传来沙沙的声响。

新的一天开始了。

可楚凌风感觉自己的某个部分，已经永远地停留在了昨天那个充斥着背叛、羞辱和绝望的夜晚，再也无法完整。

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枯坐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吝啬地洒在地板上，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也照亮了他眼中密布的血丝和一片死寂的荒芜。

小说《被老婆放鸽子后，我让她悔断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