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两口还不是最闹心的，最闹心的是陈帆。

他只是正常地吃饭，正常地教书，结果中午一过，那帮尊敬他崇拜他的学生就都凑到了他面前。

“陈老师，大人也可以跟小孩儿一样贪吃吗？我妈说，馋嘴子是要被打嘴巴的，***妈也打你嘴巴了吗？”

“陈老师陈老师，我早上也想吃包子面条，你能给我带一碗吗？”

“陈老师，我听说你家晚上都不吃饭了，都要挨饿，是不是真的啊！”

“这算啥呢，我还听说陈老师爸妈撵去厂子，要把陈老师媳妇的午饭都给吃了呢！”

“这么馋啊？那我以后可得离远点儿！”

学生们不懂什么叫委婉，叽叽喳喳个不停，陈帆都要听不懂陈老师三个字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学生，一回到办公室，同事和校长都在那儿了。

这个说不能把这种风气教给学生，那个说做老师要以身作则，不能好吃懒做，贪图享乐。

陈帆忍不住了。

“我什么时候贪图享乐了！我是老师！我媳妇是纺织厂工人！我们家里就没有贪图享乐的！”

不说还好，说完之后其他人更鄙夷了。

陈帆这才知道自己爸妈中午追去我厂子的事儿，又羞又气，下午的课都没上就请假回了家！

这些我一概不知，中午在食堂吃得饱饱的，晚上就算不吃也没事儿，下了班我也不走，自觉留下来加班，收获了一片的掌声和敬佩。

等我回到家，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公公黑着脸，婆婆坐在一边说着自己的不容易，儿子小浩饿得直哭，陈帆又要哄儿子，又要哄婆婆，忙得满头大汗。

“我饿！我要吃饭！我饿！呜呜呜呜呜……”

余光看到我，陈帆立马松了口气，把儿子放到了我怀里，开口就是指责。

“你还知道回来！你知不知道爸妈和孩子都没吃饭！现在外头是怎么说我们家的你知道吗！”

我抱着小浩轻轻哄着，也不顶嘴，硬是逼着自己红了眼眶，“我咋了？你们说要吃什么我就去换什么，早上也是做好了饭才走的，你还要我咋样？我去上班，加班，还不是为了儿子，为了咱们这个家！”

真爽啊，陈帆整天挂在嘴边的话从我嘴里说出来真爽啊。

尤其是看见陈帆明明一大堆话想说，却找不到半个字来反驳，我爽得不得了。

“妈，我饿，我饿。”

小浩抬起头，眼睛里***一包泪，还伸出手来抓我的衣服。

我的心在这时候，是疼的。

因为我又想起，他在我病床前直直站着，他说，“妈，这病治不好的，我工资看着高，但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总不能为了您一个，一家人跟着挨饿受冻，求您了，咱不治了好不好？”

公婆和陈帆都默不作声，完全没有要想法子的意思，我知道他们都在等我自己站出来。

他们深知，一个母亲是无法割舍自己的儿子的。

但他们不知道一个被他们齐心协力***的我，没了母亲的身份，现在我只是杨悦而已。

所以我摸了摸小浩的脑袋，给他倒了一碗水，然后温柔地说，“没事儿，小浩，睡着了就不饿了。要不是爷爷奶奶把饭都吃完了，咱们小浩也不用忍饥挨饿了，不哭啊，小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