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地望着那少年,看他缓缓向前走近,行礼。
「惊扰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他声音清润,带着几分少年的青涩。
像一泓清溪缓缓流过耳畔,将我拉回神来。
我与顾槐做了五年夫妻,早已将他低沉温柔的嗓音铭刻在心。
眼前这少年虽有一张酷似他的脸。
但这青涩的音调,终究与顾槐不同。
可偏偏就是这几分相似,竟足以让我痴痴凝望,片刻无法回神。
甚至生出荒唐的念头。
——若是顾槐年轻十岁,应该也是这副模样。
「殿下?」
少年见我沉默,露出几分茫然神情。
蓦地,我短促而痉挛地吸了一口气。
指尖狠狠掐着手心,烙下一道道月牙血痕。
疼痛逼出清醒,才发觉自己冰冷僵硬的身子竟逐渐回暖。
我张了张嘴,眼眶发涩。
许久嘶哑道:「……你,叫什么?」
少年嘴角微扬,眼中清澈明亮,毫无城府地笑道:
「殿下可唤我,白柳。」
我将白柳藏了起来。
就像当初,从护国寺捡回顾槐,将他藏在眼皮下一样。
香儿是唯一知晓此事的婢女。
初见白柳,她吓得***了半步,惊惶地挡在我身前。
直到少年向她问好,她才难以置信地转头看我。
见我颔首,女孩眼眶瞬间红了。
她握着我的手,泣不成声:「不、殿下……陛下怎能……」
话语破碎,不成句。
我安抚地轻拍她的手背,心口却空荡荡的。
仿佛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簌簌灌进凉风。
我比谁都心知肚明,这样是不对的。
如果我真的深爱着顾槐,不管白柳长得有多像他,我都不该将人留下。
这是在***他,更在***我与顾槐整整五年的夫妻情分。
——实在太卑劣,太不堪了。
但我没有办法。
即将溺死的人,如何能拒绝一条救命的绳?
对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我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让他回宫的话。
想来父皇正是知道这点,才会毫无忌惮地将人送来我身边。
他自己尚能靠一位与母后眉眼相似的药官女子聊以慰藉,何况是我?
——我终究,成了自己最为厌恶的那类人。
香儿渐渐平复情绪,吸了吸鼻子,示意白柳随她去我隔壁的院落居住。
白柳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对我浅浅一笑。
眼底是清澈而无邪的笑意。
纵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我还是在这一瞬晃了神。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我才缓缓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再睁开时,眼底的情绪已尽数掩去。
眼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找出那个害死顾槐的人。
夫君,你先走一步。
等我去到那里,再亲自向你赔罪,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