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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黑,半空中压抑的乌云仿佛要为这场已经落下帷幕的战争来场盛大的欢呼

府门外的打杀声渐息

随着一声“嘎吱”声,公主府打开了关了三年的大门,沈清和穿着一身染了血的白衣缓缓走了出来

长街两旁满地鲜血,躲在一旁的百姓望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宫门已经大开,内侍侍卫躺了一地,整座宫城毫无声息

随着丧钟的声音,沈清和一步一步走上了宫墙,那未着寸缕的玉足早已磨出了鲜血,每走一步都是一个血印

她站在宫墙望向宫内,想起了来时的路,父皇曾说,沈家百年皇族有失亦有得,先辈苦苦维持平衡才有今日盛世

可她做了什么呢?

她违背皇族使命,丢弃皇家颜面,最终让沈家百年的天下付诸东流,她成了千古罪人

她将紧紧握着带着血的金簪***了发丝,解下纯白的丝衿系上额头,爬上了宫墙,望着曾经繁荣的都城她轻笑了一声,嘟囔着

[这一生任性而为,丢皇家颜面,冒天下之大不韪,本应判车裂之刑,可惜如今怕是无人能治罪了]

[沈清和,活该你活在淤泥中苦苦挣扎,沈清和,来生一定一定要当个……]

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泛起了一丝苦笑道

[我怕是再无来生了。]

说罢,一跃而下。

一声惊雷伴随着大雨轰隆而至,闭眼前沈清和依旧无法原谅自己

城破,国灭,沈氏王朝终结,新君继位,沈氏再无来路,消逝在了历史的长河。

一、

承乾六年春

城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飞驰而来,马车内主座女子正在闭眼假寐,侧座上一男一女,左侧黑衣男子轻声叫醒女子

[东家,已在京都城外,进城还是休憩一二。]

紫衣女子手指微动,压着嗓音道

[进城]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马车继续飞驰在官道上

东门外,马车稳稳的停在了第四间宅院门口,紫衣女子下了马车,一头银发惹的百姓频繁回头

紫衣女抬头望着宅门,宣宅二字入了眼眸

从今以后,她便是这里的主人

二、

春夜的雨来的悄无声息,主座的人手握黑棋听着下属的汇报

[如今我们混入朝中之人已经有了些威望,幻影楼也已基本站稳脚步开始收集情报,东家打算用何人祭旗?]

黑棋落,白棋已经穷途末路

[春日的柳絮最为致命]

[属下明白了。]

黑衣男子出去后,侧座那不过十五六的女子才开了口

[姑母,为何从一个四品将军入手?]

[阿鸢,蚍蜉如若撼树应当如何做?]

半晌,宣鸢才明白过来,俯身告退。

宣婼喜静,***许久才披上大氅出了暖屋,三月的京都对于宣婼来说还是有些许冷意,廊下三三两两的婢女举着灯笼低垂着头轻声的唤了句

[东家,今日厨房腌了鹌鹑。]

[知晓了。]

[前日东家才入京,今日便有阿猫阿狗上墙。]

身边服侍的青柳忍不住嘟囔

[也未必是为我而来,你别忘了阿鸢神医之名。]

[那倒也是,南城宣氏药庄可是有位神医姑娘,可那些人也未必太小瞧我们宣氏了。]

宣婼一声轻笑,是啊,谁又能想到宣宅廊下不过一个小小的掌灯婢女都是耳听六路的***高手。

雨淅沥沥的下了***

青柳替宣婼挽着发

[宣齐一早来报,事已成,三日后势头起。]

[告诉柳絮三日后悬梁造势,宣齐会护她周全。她的使命已经完成,往后便不必为着宣氏奔波,好好过她的日子。]

青柳手一顿

[东家,为着一个四品将军折了柳絮,真的值得?]

宣婼将手中玉镯递给青柳开口道

[她大仇已报,前路未知,少牵扯一个是一个。]

青柳俯身

[奴知道了。]

三、

一大早,京都府的登闻鼓便响个不停,一位农妇模样的女子跪地不起,嘴里不停的哭喊着

[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左将军残害我儿,暴尸乱葬岗三日,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啊!]

眼见围观百姓越来越多,农妇嚎的越来越大声

[我儿三日前送菜至幻影楼,再未出来,多方打听才知被左将军家活活打死了,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啊!]

百姓哗然,避免不了有些许知晓***的嘀咕

[听闻三日前幻影楼里打死了个送菜小哥,听闻是柳絮姑***以前的相好,两人相谈甚欢之时正巧被左将军的小儿子撞见。]

[原还以为是谣传,没想到竟是真的。]

京都府衙门久久未开,农妇哭声越来越大,围观百姓肉眼可见多了起来,不知谁大喊了一句

[富家子弟打死我们这些平民百姓难道都没有一个说法吗?难道我王朝就是如此***的吗?]

[可有听说,刚幻影楼的柳絮姑娘自缢了!]

[谁知道是自缢的还是***的!奸臣当道,咱们小老百姓日子难咯。]

一语激起千层浪,百姓声讨声越来越大,逼得京都府不得不升堂

宣宅

棋盘上黑白交错,杀得难舍难分,宣齐匆匆而来

[东家,正如东家所料,柳絮悬梁前留下的***加上幻影楼里未清洗干净的血迹,众人的人证已基本坐实左铮的罪名,如今人已入狱。]

[柳絮与林家人是否已经安排妥当。]

[已妥当。]

[传信吧,该他出手了。]

夜已深,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向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却在刚出城门的那一刻,被官兵所拦,为首的人举着的那块令牌在黑夜中尤为耀眼。

宣宅烛光昏暗,宣齐站在屋外低声汇报

[东家,事已成,大人还未来的及出手,被***抢先。]

[好。]

屋内传来低声回应

宣婼半躺塌上轻笑

[余清浅,你的儿子真是随你,愚蠢至极]

意外收获令宣婼心情大好

四、

三皇子党出了事,***那群好事的文臣自然将左家之事传入圣耳

左将军极力撇清,***直接将左铮压上了朝堂,坐实了左家勾结京都府运送命犯出京。

天子脚下,京都城内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大的将左家之事编成书籍,请了说书人各大酒楼传唱,一时之间整个京都流言四起。

此时的左家如坐针毡,左将军面如黑炭在堂中一坐,左夫人在旁不断哭喊

[闭嘴!]

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左夫人噤了声

[兄长,怎能做出如此激进之事!]

堂中坐着左家三兄弟,一时之间皆是苦瓜之色

[并非我出的手,府衙说派去之人手握三皇子印。]

[那三皇子意欲何为?]

[我猜想并非三皇子,是有人要害我左家!]

[那兄长可有眉目,在我看来,兄长应当从幻影楼入手。]

[查过了,幻影楼的东家是南城首富陈家,与我左家从未有过交集。]

话音未落,小厮跌跌撞撞闯入堂中,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家家主,大公子他,大公子他听闻家中之事一时着急口出狂言,如今如今已被主将扣押!]

左将军不禁脸色一白,慌张的问

[说了什么!]

[说,说左家从龙之功,助得圣上夺得天下,贱民而已杀便杀了!]

[逆子,逆子啊!左家亡矣!]

宣婼听说时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这左绍的两个儿子真是随他。]

[姑母,如此左家怕是无回旋余地了。]

[说当今圣上得位不正,按照咱们当今圣上的性子,左家已经完了。]

[怎么也没想到,只用一步左家便自取灭亡。]

[鸢儿,知道为何从左家出手了吗?]

[姑母明示。]

[左家虽屈居四品,但是却是个手握实权之人,动他足以让三皇子损失大将,我没想到***将自己放在明面上,后果可想而知。再加之左绍为人愚蠢至极,想当年还未到及冠之年便闹出私生女的丑事,最后还是……]

宣婼及时止住,脸色一沉

[都下去]

屋内之人鱼贯而出,宣齐有些不解,低声闻着宣鸢

[东家怎的突然生气了?]

宣鸢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

[姑母她承受着我们无法承受的一切。]

青柳也在一旁开口道

[奴大致理解到为何东家急匆匆的送走柳絮了,东家那时说柳絮大仇已报。]

宣鸢点了点头,宣齐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的望着她们。

宣鸢止不住的敲了敲他的头

[笨蛋,柳絮是左绍的私生女!]

宣齐捂着头满脸惊愕

青柳望着他俩不禁的捂嘴笑,左家一倒,下一步东家又会出棋在哪一步呢?

五、

宣婼一人坐在堂中,听着屋外的打闹,明明什么也没做,却依旧觉得身心疲惫

宣婼嘲笑着自己的***,不过折了一个左绍竟得意忘了形,布局六年,一步一步何其艰难。

[宣齐]

宣婼将宣齐唤进屋中

[下一步三皇子恐有大动作,传令下去各家暂避锋芒,静观其变吧。]

[是]

左家之事终究落了幕,左家势力连根拔起,左铮以命抵命,左家男子发配边疆,女子发配为奴。

承乾六年冬

连日的大雪掩盖了来人的痕迹

宣家主座上坐上了一位玄色衣袍的男子,脸庞还稍显稚嫩,谈吐间又满是老成

[宣氏药庄不过是***中的一瓣浮萍,三皇子太过于抬爱了。]

宣齐如同往常落于下座,眼神中确是不卑不亢

[宣少主真是谦虚,那本宫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本宫需要你宣氏的助力,当然事成之后宣氏一族入朝堂便是百官之首,不入朝堂便是闲散贵族,本宫保你一族百年无忧。]

[三皇子真是高看了,宣氏不过一个小小药庄,三皇子要的恐怕我宣氏给不起。]

[言尽于此,宣少主可以稍加思考,良禽择木而栖,太子无德无贤无才华,三思。]

三皇子的话惊得宣齐忙起身作揖

[三皇子慎言!]

三皇子离开许久之后宣齐仍觉得心惊

宣鸢扶着宣婼从后屋而出

[不必惊讶,他说的是实话。]

[东家觉得三皇子何意?]

[狗急了跳墙,太子着急了些。]

宣婼不过说了几句话,便是止不住的咳嗽,急得宣鸢赶忙探了探脉象

[莫急,只是我们得加快进度了。]

宣鸢红了眼,蹲在了宣婼身旁

[姑母]

六、

最终宣齐还是同意了三皇子的招安,为了稳住三皇子宣齐明里安排了不少***高手到了京都,当棋子一步一步按照宣婼的布局落下之时,却不想她早已入了别人的眼

镇南侯府

漫天的大雪中,屋内香烟袅袅,书案前站着一剑眉星目的男子,最后一笔落定,画成。

身旁的小厮这才开了口

[侯爷,宣宅准备动手了。]

[那就给刑部的那位侍郎送份大礼。]

彼时,一封书信悄无声息送到了宣婼的手中,望着信纸燃尽的灰,宣婼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知晓按照李贺的性子,这天下不会有多安宁,然而却不想在表面的国泰民安下有那么多肮脏的一幕,还天下百姓太平安宁那便是她的执念,是她的筹谋。

许久之后,她抬手写下了两封书信,一封写了一个[可],还有一封由宣齐送往了三皇子府。

晨光初现,是这个冬日难得的晴天

每月一次的大朝会,陈钊衣袖中的那封诉状仿佛代表着前路,如若能成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如若不成往后恐怕再也不能见到这样的阳光了。

李贺坐于高台,最近的他中风严重了些,面目已经初露狰狞之态。

加之最近一到夜里总是梦见沈清和浑身是血的来索命,多日的折磨也令他身心疲惫。

随着陈钊踏出那一步,袖中的诉状成了刺向自己同僚的刀

[臣奏刑部许尚书与户部刘尚书狼狈为奸,***中饱私囊。]

此言一出,百臣震惊

李贺也坐直了身子

[说下去]

[年中关中大旱,粮食歉收,陛下下令减免赋税,户部尚书刘尚书领令执行,可在三日前臣收到匿名书信,告知城郊有难民,在这盛世下臣是不信的,抱着疑惑臣去了城郊。]

[在城郊有守卫看守的破庙,臣见识到了世间所有的丑恶。陛下是否也有疑惑,一间破庙为何会有守卫?]

李贺沉思片刻,眼神直望向紧张的直冒汗的刘玮

而陈钊深吸一口气,揭开了那最后的遮羞布

[守卫是刑部的守卫,臣是刑部的侍郎,臣一个正四品侍郎却无法进入一间破庙,那一刻臣便知那破庙内定有无可告人的秘密。]

[夜深之后,趁着守卫轮值,臣从墙边的狗洞爬入了那间破庙,活下来的不过的两三人,面如菜色,骨瘦如柴,旁边躺着的是早已没有气息的同伴,嘴里麻木的嚼着的是同伴的血肉,满地的血污,止不住的恶臭。]

[刘尚书,陛下命你减免赋税,关中大旱,本来粮食只是歉收,并不影响秋稼,而尚书你阳奉阴违加大税收,逼着百姓们卖地卖粮缴税,粮价一压再压,逼死了多少百姓,等百姓好不容易凑够了税收,粮价猛涨,饿死的百姓不计其数,地方官员多次上书均被你拦下,上不达天听啊!]

此言一出百官哗然

[多少百姓啊,那城中多少百姓啊,上书无望,家家户户凑出了仅剩的粮食,关中县令领着十名还尚且活着且相比强健的百姓徒步一步一步往京都城走,而许尚书,阻断了他们所有的路,他们一路上躲躲藏藏的靠着好心人的施舍到了京都城郊,这时活着的人已经少了一半,可是就当他们看到了希望之时,被许尚书带着官兵死死的围了起来,可悲的是那时的他们还以为许尚书你是为民的好官呢,你让守卫困死他们在破庙,还不如良心发现直接杀了他们。]

许尚书相较于刘尚书平静了许多,大跨一步

[陈钊,你乃我名下的之人,出自刑部你应当知晓刑部规矩,不是靠你三言两句平口污蔑,我为官二十三载,为人清廉百官谁人不知,既然你状告于我,请你呈上证据,如若属实,臣随意陛下处置。]

陈钊苦笑

[许尚书,我自是无证据,我从那破庙而出,可想而知那破庙,那县令估计你也早就清理干净,但只要陛下想查,一切有迹可循。]

[那你毫无证据就是平口污蔑本官,陈钊以下犯上,还请陛下处置。]

李贺本就头疼,刑部还开始了窝里斗

[儿臣以为,陈侍郎为官虽仅仅三载,但是公平断案在百姓中颇有口碑,不过三载从员外郎升为侍郎,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怎会为了莫须有之事自断前程。]

三皇子适时开了口

[噢?那你认为该查?]

[儿臣认为如果此事为真,那是足以震惊天下的大案,如若为假也可以还许刘两位尚书的清白。]

[那你认为应当派何人查?]

[儿臣愿意领命!]

[还是让儿臣查吧,一是儿臣贵为太子,可以代父皇巡视天下,二是此事实在骇人听闻,儿臣想令此事***大白于天下。]

许刘两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太子亲查便代表局势已明了。

七、

[臣去吧,这件事真假难辨,皇家子弟目前不要牵扯为妙。]

此言一出,百官沉默,镇南侯虞衡亲查,此事便是真的天下大白。

李贺也沉默了许久,虞衡确实是目前最适合之人,凌驾于刑部之上,所言能直达天听,军中实打实拼出来的侯爷,明刀暗箭恐也难伤他分毫,他独来独往从不涉于党争,自然不会偏袒任何人。

[好,虞候去吧,朕只要***。]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陈钊松了一大口气,许刘两位脸色也出现了一瞬间的煞白。

虞衡望了跪在地上的陈钊,再次开口道

[臣领命,但此事真假难辨,***大白之前陈侍郎是有以下犯上污蔑良臣的嫌疑的,还望陛下收监,不准任何人探望。]

[准]

陈钊对着上座之人深深叩了一个响头。

当一切传回宣宅的时候,宣婼面上露出了罕见的错愕

[你没有听错?确实是虞侯爷?]

[是,三皇子没有争取到查此事的机会,太子也没有,虞候爷是主动***的。]

[姑母,如今可怎么办?]

[如果是虞衡,那么就安心吧。***总会大白天下的。宣齐,护好陈钊,也护好那位县令。]

后园的小亭子里

青柳***宣婼的肩,端起石桌上那冒着丝丝热气的茶,宣婼少见的和青柳说起了过往

[虞衡,我已经很少记起这个名字,年少时的他谦逊有礼,是众多世家公子中不多的君子,不过十一二三便入了宫成了前朝那位皇帝的伴读,前朝皇帝登基后更是视他为心腹,不知道他怎么从那场宫变中活了下来,当今这位陛下应当不会留下他才是。]

[东家,前朝之事还是慎言。青柳虽不知东家过往,但是当年之事错综复杂,东家不宜牵扯。]

[是啊,前朝之事错综复杂。]

久久的沉默,青柳恍惚猜到了什么,试探的开了口

[东家是否有牵挂的前朝故人?]

宣婼轻轻的摇了摇头

青柳轻轻舒了口气继续道

[前朝之事我等平民并不知晓,但前朝皇帝虽说私下里荒唐了些,但是好歹也是***,如今见证了关中之事,奴却在想前朝那位皇帝是否真如传闻中那样不堪,如若如此不堪怎么将天下治理的井井有条?]

[前朝有位公主,是如今这位天下之主的原配,不知你可知。]

[自是知晓,这位公主豢养私兵、嫡长公主却助自己夫君夺得天下,不过也算是恶有恶报,据说跌下城墙面目全非而亡,后又被如今的帝王挂在城墙暴尸三日,随后便丢去了乱葬岗,这位公主估计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手扶持的人连个全尸都没给她留。]

宣婼望着已经起了冰的荷塘,许久才给到青柳回应

[是啊,真是恶有恶报。]

八、

承乾七年初夏

虞衡带着证据证人回到了京都城,由三皇子殿下护送着那位已经消失的许久的县令上了朝堂

那县令一字一句仿佛割在许刘二位的身上,听闻城中百姓的惨状,连皇帝都少见的落了两滴泪。

陈钊无罪,荣升户部尚书,着令配合虞衡严查户部三年来所有的银钱来往

许刘两家被判斩立决,从这开始,所有的事情已经悄然掀开了帷幕

承乾七年秋

虞衡查出户部背后之人与太子牵绊颇深,太子禁足***,虞衡退出户部一事,陈钊寸步难行。

李贺后宫着火,皇后余清浅因太子一事对皇帝怨恨颇深,竟对他下了毒,三皇子出面请了宣鸢进宫

宣鸢进宫那日,宣婼就立在廊下目送于她,直到望不见她的身影,一滴泪悄然的从脸庞滑落

[终于,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了。]

余清浅最是心狠手辣,但却无脑,潜伏在她身边的大宫女不过挑拨几句,哪怕已经坐上高位多年,却依旧一次一次陷入同样的圈套。

余清浅下的毒是大宫女给的,偏偏是宣鸢能解的,皇后被赐死,太子一族彻底失了希望,陈钊所有的阻碍迎刃而解,三皇子一跃成为了最受宠之人,成为太子指日可待,宣鸢成了座上宾,皇后赐死那一日,宣鸢领着宣婼入了宫。

马车上,那发着抖的手掐得宣鸢生疼,在前厅热闹非凡的时候,宣婼借着酒劲离开,领着青柳去了后宫

看着自家主子对后宫异常熟悉,青柳心中那份疑惑再次加深,宣婼推开那一扇门的时候,青柳心惊的想要立马出手阻止,沉重的宫门偏偏那么轻易的开了

宣婼深吸了一口气,提起裙摆跨入了那早已封闭的冷宫。

皇后身边早已无人,那大宫女早已将所有的阻碍清扫的一干二净,宣婼踏进宫殿的那一刻,那一位大宫女站在殿门前红着眼唤了句[东家],宣婼点了点头,迈步进了大殿。

余清浅披着发,身着单薄的中衣坐在殿内,望着来人充满了疑惑

[你是何人,竟敢踏入中宫。]

宣婼自顾自的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去

[余清浅,我来送你一程。]

许久未听到过自己的全名,余清浅上下打量了许久,来人顶着一头的银发,可面目并不苍老,思虑许久余清浅才确认,自己的印象中并无此人。

[你是何人,本宫应当并不认识你。]

[余清浅,十年前你和李贺联手将沈清和关入公主府的时候是否想到了有这一日。]

听到沈清和的名字,余清浅征楞了片刻笑到

[沈清和?那个连尸骨都不知道进了哪条野狗肚子的沈清和?哈哈哈哈,怎么?你是那个***的故人?]

外面的大宫女适时的敲了敲门

[东家,东西已经送来了]

宣婼起身离去,踏出殿门前开了口

[你送沈清和入公主府前,生了一场重病,在你病的无法起身眼见就要撒手人寰的时候,那颗救你一命的雪参是沈清和的陪嫁,你已经当了七年的皇后,如今应当懂得,公主陪嫁,若无沈清和的点头,李贺即使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偷出来给你一个妾。]

余清浅挣扎的起身,被身后的***死死的压住,闻言满眼错愕,***顺势将鸩酒灌入余清浅的喉咙,余清浅望向来人离开的背影,眼神已经涣散,那一句沈清和始终没有再吐出。

沈清和,是你吧。是你来向我索命了吧。

长街上,青柳扶着宣婼走着,身后传来一声声的[皇后娘娘薨了],宣婼这才停了脚步,望向天空中正升起一轮玉盘般的明月。

九、沈清和余清浅的那些年

李贺和沈清和婚后的第三年,那时候的沈清和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皇族已经彻底厌弃了她,所以她不得不保全自己,点头迎了余清浅进门,第一眼见到余清浅的时候,她满脸的稚嫩,怯弱的望着她。

最开始的几个月,余清浅对沈清和很是敬重,日日晨昏定省从未落下过,后院也一片祥和,那是记忆中她们之间少有的和平相处的日子。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针锋相对的呢?是那一碟有毒的糕点?还是那一枚装着麝香的锦囊?沈清和自后宫中长大,一眼就能看穿是谁的手笔,可余清浅看不透。

那滔天的恨意带着下作的手段一次次冲向了沈清和,沈清和不得不斗。斗来斗去,谁也没有得到一丝好处,沈清和生于皇家,长于后宫,自幼见识到了后宫争斗,可她斗不过李贺。

直到余清浅的长子八岁那一年,李贺将沈清和最后一丝作用榨取的一干二净,两人联手将沈清和关入了那已经被布下李贺势力的公主府,任由她自生自灭。

所有人都认为清和公主还在李府,所有人都以为宫变是沈清和的筹谋,只有李贺和余清浅知道,那紧闭的公主府里的沈清和已经被折磨的不***样。

十、

承乾八年春

李贺与余清浅二十年的夫妻情谊,最终没有舍得动她唯一的儿子。

李贺偏偏在这个时候感染了一场风寒,引发余毒,一时之间宣鸢都***为力。

太子未废,三皇子异常着急,在宣鸢宣齐的鼓动下,三皇子用太子祭旗,历史重演。

李贺在位多年也有自己的核心势力,眼见三皇子落于下风所有人都不知前路的时候,虞衡领了一支奇兵杀入了宫中,那一刻胜负已定。

李贺败了,看见虞衡一身戎装的时候瞬间明白了一切

[终究没有忘记她吧?想为她***?]

[当年没有来得及,筹谋了那么多年,即使没有你的好儿子,今日也是你的死期。]

三皇子将继位诏书丢给李贺的那一刻,李贺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宣鸢扶着宣婼姗姗来迟

李贺大势已去,望着自己的宠爱的小儿子笑出了声

[好儿,当真是朕的好儿,继位诏书?好,朕给你。]

眼见李贺落笔,宣婼才开了口

[李贺,你应当写的罪己诏而非继位诏书,这天下应是沈家的天下。]

三皇子闻言脸色大变,伸手指着宣婼

[大胆]二字还未出口,宣齐的剑已入血肉,他至死也未想到,一番筹谋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上座的李贺也变了脸

[千算万算,竟然还有沈家旧党,沈家全族皆灭,你说说朕的罪己诏写给谁?]

[写给天下百姓,你在位八年,饿殍遍野时你不减税赋,江南水灾你不闻不问,天下之大竟无百姓安身立命之所,你说你的罪己诏该写给谁?]

李贺闻言暴怒,不知是入血肉的剑刺痛了他还是宣婼的话激怒了他,通红的眼似乎要将宣婼拆骨入腹

[你现在所做的和朕当年有何分别,不防告诉你,当年沈氏就是在这被朕砍下头颅祭了军旗,那有如何?今日就算朕死,你也不过是乱臣贼子,一样得位不正。]

宣婼望着李贺轻笑出声,顺势落了座

[李贺,你还记得沈思鸢吗?那个软糯的小团子,你见过她的尸体吗?]

李贺闻言一惊,当年的沈思鸢不过十岁,是前朝皇帝最小的女儿,应当死在了她皇祖母的宫殿中,一个公主而已,他从未查探过她的下落

一旁的宣鸢卸下的******,一张与前朝帝后相似的脸庞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眼前的人不是当年的思鸢公主还能是谁

[李贺,她是否是沈思鸢?]

李贺望着宣鸢的脸发笑

[竟然真的忘了你。]

宣鸢夺过宣齐的剑,直指李贺命门

[写,写你当年如何骗的我姑母,写你当年如何斩杀我父皇,写你当年如何灭的我沈氏!]

一滴泪悄然从宣鸢的脸庞落下。

昏暗的烛火摇曳着,外面已到五更天,天色微亮之时李贺停了笔盖了印,大势已去,***之间竟白了发。

眼见李贺停笔,宣鸢提剑便要砍下他的头颅时宣婼握住了她的手

[留给我吧。]

宣鸢这才停手,又实在憋屈

[拔了他的舌头,丢入天牢,别让他死了。]

宣婼抬脚出殿时,天已大亮,她望了望天,眼角滑落了一滴泪。

[多谢]

身后的身影停了脚步,目送着她一步一步出了宫门。

十二、

景秀三年秋

沈思鸢登基后雷厉风行,一连的政策力压朝堂,宣齐成了左相,和虞候一起辅佐着沈思鸢,天下再现太平之势,沈思鸢也询问过宣婼,是否恢复她的身份,是否告诉天下百姓***,可是宣婼不愿,她依旧未原谅自己。

宣婼的身子已一日不如一日,油尽灯枯之时她还有一件待做之事,应了她的愿,宣齐推着她去了天牢

李贺的毒已入骨髓却不致死,三年的折磨他早已变了一个样,望着宣婼的眼神仿佛再求她给他个了断

宣婼坐在独轮上,手中把玩着金簪,对着李贺笑道

[那年你说有法子不让我去和亲,我便信了,你哄着我喝下的那杯酒里下了药,我竟愚蠢的信了你]

[皇兄嫌我丢了皇族脸面,可却从未亏待于我,你倒好,利用驸***身份多次行逾越之事,那时的我不懂,夫妻本是同林鸟,你贬低皇族到底有何用意?后来我懂了,可我实在愚蠢,懂得的时候都已经晚了,皇兄不再管我,皇族彻底放弃我,而你利用他们给我留的一丝脸面豢养私兵]

[你知道你那看守的心腹就死在这金簪之下吗?]

李贺眼中充满了疑问

[你知道吗?在我被关在公主府第一年时我便勾了他,他也是真蠢,对我掏心掏肺,恨不得将心挖出来给我,你所能探听到的消息,都是他想要告知你的消息,没想到吧?他早已是我的裙下之臣了。]

[我一心想要出去,他一心想和我共度余生,你发动兵变那日,他将府上的人杀了个一干二净,他杀完最后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在他的身后,趁他精疲力尽的时候,就这样]

宣婼握着金簪比划着

[我将金簪牢牢的***他的颈中,一击毙命,哈哈哈哈]

宣婼仰头癫狂大笑,已无病入膏肓的样子,当再看清她的容颜时,泪水已爬满了脸庞

[李贺,夫妻一场,我送你一程,去阎王殿上我们再辩上一辩,看是你入十八层地狱还是我入十八层地狱。]

李贺双目通红,挣扎着要扑向宣婼,铁链锁住了他的动作,宣婼也颤巍巍的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将金簪送入他的胸口

李贺通红着眼望着宣婼,早已没有舌头的他临死之前发出了无声的哀嚎

[沈清和]

宣齐在原地愣了许久,久到还未来得及消化完这一切时,宣婼已经倒下

沈思鸢流着泪跪在宣婼床前,宣婼双目无神的望着帷幔

[阿鸢,放姑母走吧]

沈思鸢早已哭的不能自己,拼命的摇着头

[宣齐,你要护着她,她的前路布满了荆棘,路不好走,你二人定要携手好好走下去]

宣齐点了点头答到

[姑母放心]

宣婼的泪早已湿了卧枕

[下去吧,我累了。]

景秀三年冬

躺了两月的宣婼早起有了些气力,挣扎着起了身还喝了小半碗粥,青柳高兴极了。

外面的天气阴沉,大雪将至,宣婼唤着青柳推着她去后院走走

青柳给她披上大氅就推着出了院门,昨夜的雪还未化去,轮子在雪地里滑过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

才至后院亭中,大雪就悄然落下

[东家,下雪了,咱们回屋吧]

青柳整理着大氅,手碰上了宣婼已经微凉的手,心里咯噔一下,明白了今日宣婼的反常,泪滴悄然落下,蹲在了宣婼的身旁,哽咽的唤着

[东家……]

宣婼费力的抬手,指了指大雪中隐匿的山峰

[告诉阿鸢,就将我葬在那片山上]

[不要碑文,就立座孤坟]

[不入皇陵,我无脸面再见列祖列宗。]

[让她解了我的易容丸吧,我还是想以沈清和的面目死去。]

手无力垂下的那一刻,青柳哭出了声,风雪又凌冽了几分,不出半个时辰,整座京都犹如披上素缟,苍白一片

宅门外,虞候红通的双眼,摇摇欲坠的身影,小厮一边撑着伞一边扶着他,不断的唤着

[侯爷,风雪渐大,咱们该回去了。]

黑色的大氅下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那飘落的雪花落在掌心化成了水,冰凉刺骨

[走吧]

正文完

虞候番外

清和公主被命和亲,虞衡听父亲说公主闹得厉害,为求着父亲出面保下公主虞衡整整跪了三日

最终,虞老侯爷摇着头入了宫,这一去便是五日

再回来时,老侯爷带来了两个消息

一个,清和公主与李将军嫡子苟合,陛下已赐婚,和亲作罢

二个,宁国大怒举兵来犯,边城已危

虞衡只觉得晴天霹雳,李家那个纨绔怎能将主意打在清和身上

他几经波折才知李贺使了肮脏手段,这才让公主***于他,可当虞衡将一切证据呈给陛下时,陛下喝住了他

那时的虞衡才知,陛下早已知晓一切,可在陛下心中,皇族的名声远大于他的同胞妹妹

心中有气的虞衡悄悄在暗巷堵住了李贺,蒙着头狠打了一顿,可那又如何,他仍旧改变不了清和的命运

出征前日,他在人群中亲眼见证清和一步一步的嫁给了他人,那时的他是真的放下了,策马出征,无法在身旁守着她,那就替她守好她的国

这一别就是五年

战事吃紧,战场上一丝风吹草动便足已要了他的命,所以他不敢有一丝懈怠

两国交战,偶尔也有累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便会坐在山顶望着京都城的方向,想起他们的初相识

七岁那年遇见五岁的她,穿着小粉裙子在***里扑蝴蝶,摔倒在他面前时还嘟囔的着骂他挡住了路

后来的他成了太子伴读,只要进宫的日子总会给她带去许多宫外的小玩意儿,时间的长河里他与她一同长大

那时的他怎会想到,有一日会到如此境地

宁国退兵那日,他遇见了久违的夕阳

回到京都后的时日,她过往的五年已经被他打探的一清二楚,知晓她流产,知晓李贺纳贵妾养外室后,他恨不得打进李家

可当他马不停蹄的求见陛下后,他才知晓为何李贺尚了公主还敢纳妾,她早已是被放弃的棋子

皇族不再礼遇她,不再优待她,空有公主之名,却无公主之权。

他想过解救她,他想过杀了李贺,可一封封书信,一句句的传话最终只得了一句不劳费心

罢了罢了,虞衡带着千疮百孔的心远离京都

得知兵变赶回京都时,沈清和已站上城墙摇摇欲坠

所幸,那地上的一具具尸体留了她一命,他造了具假尸,马踏碎了假尸的头骨,他将她送去了宣氏,宣氏的家主是她母后的师兄,他愿她往后顺遂

令他没想到的是,六年后,她还是选择回了京都,罢了,她想做什么他护着便是

她离开的那日,晨起虞衡便觉着不安,站在宣宅门口许久,直到大雪纷飞,华丽无比的马车奔驰而来,那一刻,他便知晓,这世间真的没有了沈清和。

他呕了好大一口血,落在雪地里犹如绽放的红梅

第二年秋,山中的孤坟旁添了一座新坟

生未同床,死未同穴。

可我依旧想护着你周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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